灯管拧出的怨恨与宁静
专稿 晚上,爱人发现小门厅的顶灯坏了1个,让我拆下来看看是什么型号的,好买1个新的换上。
我抬头一看,先就有点傻眼——那顶灯不是常见的灯泡,而是镶嵌进墙体上一个小平板里面的,如何下手呢?
之所以傻眼,还因为这个房子基本上是由岳父指挥人装修的,我只负责找人安装门窗和热水器,别的啥也没管。至于这两盏小门厅顶灯,住了五年了,我竟然从来都没注意过它们的样子。
我站在1个“吱吱”作响的老木凳上,这儿摸摸,那儿瞧瞧,就是不知如何把灯拆下来,甚至连灯罩如何拆下来都弄不懂。于是我在内心里一遍遍用鲁迅先生的“凡事总需研究,才会明白”这句话来鼓励自己。终于,我松动了灯罩!心中一阵窃喜之后,我踌躇满志地把灯罩拧下来,接着开始研究那个螺旋型的灯管。我左拧拧,右转转,那个灯管就是纹丝不动,我急了,用右手握住它,用足全力,逆时针一拧——“杯具”了,“啪”一声,灯管被我拧碎了,“啊——”伴随着一声惨叫,一阵剧痛,殷红的鲜血从我右手大拇指的指肚里汩汩涌出,吧嗒吧嗒滴在地板上。
原来,1块1.5厘米宽的玻璃片至少扎进指肚三四毫米深!我的自我止血功能比较好,一般小的伤口几秒钟就自动止血,但这次例外,血不停地往外涌,我用左手使劲按住伤口也不行。爱人找来创可贴,帮我包扎好后,创可贴很快就被血洇透了。爱人提出去医院缝几针,我拒绝了——这点小伤,若去了医院,岂不被天下人耻笑?
是,我承认,我动手能力差,可是,这个奇怪的灯也实在太奇怪了,为什么设计得那么复杂,那么不好拧呢?我不甘心,又踩着吱吱呀呀的凳子去研究了一会儿,可是,我还是不知道怎样把残余的灯管卸下来。我不禁有些恼了,怨恨起发明这个灯的人来,进而怨恨起那些把简单事物弄复杂的人来——我知道当时我很偏激,可是,当时我真的一直在想:如果只是普通的灯泡或管灯,就不会出事了。人们为什么要如此追求奇巧淫技呢?老子的话也暗暗在支持我的质疑,他说过“绝巧弃利”“见素抱朴”之类的话,我觉得他才算是我真正的知己,恨不得以2500年的时间之水为酒桌,我在这头,他在那头,痛饮几杯。
我其实更喜欢过简单的生活,但我也承认自己内心的矛盾与挣扎。无论怎样,简单不是简陋,不是贫困,不是好吃懒做,不思进取。该负的责任都要负,生命不息,奋斗不止,同时,不必在乎世人的眼光,而是尽量在尽了义务之后去享受一下自己想亲近的生活,比如坐下来,观看一株牵牛花静静开放。
第二天早上醒来,手指还是痛,但意识却清醒了,觉得当时对研制灯管的人生出怨恨之情,实在太可笑。人家在满足顾客对美的追求,何错之有?要谴责的话,就谴责自己吧:首先,你自己笨,连个灯管都拧不下来;其次,你缺乏基本的生活常识,用那么大的力气拧灯管应该戴上手套;再次,这只是很常见的小意外而已,不要动不动就上纲上线——难道你没有享受现代科技带来的好处么?难道你想回到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?
于是内心归于宁静,用另外9个手指,把这篇文字打了出来。此时,窗外阳光明丽,天高云淡,哦,天凉好个秋!
记者杨盛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