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敲棋子看落花

　　专稿 早上骑车穿行在小区里，会突然被花香击中。有时骑出去四五米，才冲出花香的八阵图。邂逅的花中，以丁香的芬芳最浓郁。李商隐说：芭蕉不展丁香结，同向春风各自愁。我没有什么浓郁的忧愁，心境总体上安静恬淡，似乎连蛛丝般的惆怅也没有。

　　去年拍摄了很多花，在我目力所及的范围内，所有的姹紫嫣红都记录在镜头里。今年一朵花也未拍，但会把它们的一笑一颦记在心里。明年也许已经无心去专门看望它们，只剩下相忘于江湖的疏淡与无情，再无执念。二十年之后呢，一万年之后呢？树可以阅人多矣，而花不能；人类可以阅树多矣，而你我不能。风花雪月，悲欢离合，你记得也好，最好你忘掉，在驻足的瞬间，在擦肩的刹那。一年又一年，朴树在《那些花儿》中唱道：有些故事还没讲完，那就算了吧。

　　邻楼嫁女，鞭炮齐鸣。一水儿的大奔，车头戴着红花来渲染气氛。我坐在餐桌旁，静静地吃少半盒炒米饭，喝半小盆豆浆，心意淡远。我尊重尘世的绚烂与繁盛，而且面对这绚烂与繁盛时亦心生欢喜，如除夕见到空中绽放的万紫千红。不经历绚烂，如何能抵达平淡？东坡说得好，那不是平淡，乃是绚烂之极也。所有的春风桃李，秋月梧桐，一切身外的纷纭万物，无论曾经呈现怎样瑰丽多彩的形状颜色，都会归于平淡、平和与平凡吧。有时候，得即失，失即得。

　　去超市买菜，华岩路上杨花漫天飞舞，频扑人面。我对其并不过敏，所以不像一些行人那样蹙眉掩鼻，或用手当扇左右驱赶它们。回来时在道边一栋楼前站了一会儿，听燕语婉转商量不定，思绪随风远去，穿越千山万水，恍若回到儿时——那时老屋西边的池塘还在，时有新燕去塘边啄春泥筑巢，而我在猪圈旁，边听《40首民歌联唱》，边用钉耙倒粪，累了，就看一会儿辛苦劳作的燕子，并从它们身上汲取力量，继续干活儿。

　　午后，在几株海棠下的一个小棋摊儿边坐了一会儿，无约，亦无路人来对弈，闲敲棋子而已，却不觉寂寞。风吹过，海棠花纷飞如白色微红的香雪，花瓣落在棋盘上，不愿在沙场久留，匆匆随风离去。正好有一股洗车的水流过来，花瓣漂浮在水面，渐行渐远，令人生出“落花流水春去也”的感慨。捡了一个花瓣尝了尝，初到嘴里微甜，之后微苦。

　　傍晚见路边鸢尾突然长高并开出淡蓝色的花朵，仿佛以超音速的心力，争分夺秒。心想：因为气温一直比较低，其实它们已经被迫韬光养晦很久了，现在环境稍一宽松，它们便迫不及待地盛开，好像要把损失的光阴补回来一样，拼尽全力，灿然怒放。人世间的许多事情，又何尝不是如此？

　　夜阑人静之时，刚刚下过一霎梨花雨，喝一小瓶啤酒，吃烤羊肉四五串，忽忆往昔诸友，已是疏离日久，虽同在一片土地上，却是音讯两茫茫，虽说心下无悔，却也不免怃然轻叹，于是搜到周华健的《朋友》，并作打油诗一首，来纪念彼时心意：一曲老歌酒一瓶，旧年天气雨初晴。相逢义气何处觅，咫尺天涯两无凭。突然明白，真正的朋友会在心灵深处有一个位置，无须经常见面，却永远不会远离。于是释然，搜到雷阿伦三分球投篮集锦，津津有味地欣赏起来，不亦快哉？

　　记者 杨盛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