种下一颗返璞归真的心
专稿(记者杨盛东)古人对立冬中的“冬”字这样解释:“冬,终也,万物收藏也。”立冬,也即包含农作物收割后收藏起来的意思。今年立冬后的一天早上8点,我给父亲打电话,问院子里的白菜是否该收了。父亲说:“我正想这个事,晌午想跟你妈一块起菜呢。”
11时45分许,我拎着猪头脸、粉肠等熟食,还有一大块卤水点的豆腐,一步跨入东屋。父母正坐在屋地上炕桌旁吃午饭,见我进来又惊又喜。而我已经习惯了采用这种突然回家的方式来看望他们,主要是怕他们心里惦记我几点能到,晚了他们又要担忧。
午饭后,我和母亲开始拔白菜、码放白菜,父亲则从棚子里翻找破麻袋片,准备盖在收好的白菜上防冻。百余株白菜叶子大都还绿着,只有根部的少许叶子变黄变蔫了。这些白菜,种在院子里,因为东侧是邻家的高墙,南侧长着一株大臭椿,西侧长着十余株毛白杨,这些树都长得高高大大,夏季时枝繁叶茂,遮挡了阳光,所以白菜长得并不茁壮,心包得很不结实,根系也扎得不深,拔起来非常容易。有些拔出来时,根系都因为腐烂而折断了。
到后来,主要由我来拔,母亲负责把菜堆在一起。拔着白菜,我的思绪飞回从前。儿时,院子里暮春种蒜、西红柿、豆角,育黄瓜苗,还种过甜瓜、西瓜等。吃完它们了,就种上白菜和萝卜,那时没有反季蔬菜,整个冬季的当家菜就是白菜和萝卜。我还在菜畦的东边种了一株桑树和一株毛桃,在菜畦北边种了一株杏树。这些果树,都是我费尽周折从村北野地里觅得并移植到院子里来的。经过我的精心培育,它们都开了花,结了果,毛桃虽然小,却酸甜适中,正合我的口味;大杏黄澄澄的,甜软可口;最奇特的是那株桑树,结的桑葚是白色的,像雪一样,却比紫红的甜得多。现在毛桃树和杏树都早被砍掉了,没有了踪迹,只有桑树因为繁殖力强,被砍过几次后还有一两株新长出来的第二代、第三代甚至第四代植株。为什么砍了它们?原因我记不得了。
有几年,院子里不再种蔬菜,而是种上了姐夫嫁接好的桃树,从南到北,我记忆中应该种了五株。这下可好,我家养的鸡最高兴了,晚上它们就纷纷跳到不到一人高的桃树枝上去睡觉,一株树上要卧七八只,甚至十余只鸡,场面很是壮观。开始我觉得新奇,后来我想明白了,鸡毕竟是鸟类,它们仍是喜欢在树上睡觉的,只是平时条件不允许,它们才进鸡窝睡觉。那五株桃树结的桃子又红又大又甜,我们家吃不完,也不好意思去市场上卖,就送给亲戚和邻居们品尝。那几年,我真是过上和齐天大圣一样的日子,可以随心所欲钻到桃树间,拣最大最红最甜的桃子吃,哪个不太好吃,咬两口随手就扔了。现在知道那叫暴殄天物,但当时却只觉洒脱张狂——人在无知的时候,犯些类似的错误也是允许的吧。
后来桃树不知为何又砍了,重新改种蔬菜。院子里的蔬菜,足够我们家从夏天一直吃到冬天,而不必买任何菜。夏天的傍晚,我放学回家,经常把书包往炕上一放,就站到屋前一个压水井旁,一下一下地抬起又压下井把,总得重复几千下吧,好让清凉的井水源源不断地流进菜畦里,滋润着各种蔬菜。然后,我从黄瓜秧架上摘带小刺的新鲜黄瓜,从西红柿秧上摘熟透的西红柿,从茄子秧上摘最鲜嫩的茄子,用清水冲一冲就大口咬着吃,真是尝遍了舌尖上的幸福啊!而我也更深刻地理解了一句话:劳动创造幸福!
近些年,东邻垒起了高高的院墙,院子南侧和西侧的树又长高了,院子里的蔬菜在最需要阳光的时候,却难得见到阳光,所以长势不如从前好了。而父亲和母亲也都老了,不再有更大的力气和精神来打理院子里的小菜园,只是象征性地种一点黄瓜、豆角和白菜等蔬菜,也不怎么管理,更谈不上精心侍弄,所以长得都并不太好。至于西红柿什么的,早就不栽了。
百余株白菜,不到半个小时就拔完了,我的思绪也回到了现在。这些菜堆在一起,也只有不大的一堆,父亲用破麻袋片把它们盖了盖,说过几天再仔细打理一遍,去掉老叶,挑一些腌酸菜,剩下的就留着冬天慢慢吃。我把一些掉下来的黄菜叶和烂菜叶装进小筐,扔到房西,拔白菜的活儿就算完工了。
我有一个打算:老了以后,我要回老家,精心侍弄这个小菜园。我种菜、种花、种竹、种果树,当然,也种春风,种秋月,更重要的,是种下一颗淡泊隐逸、返璞归真的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