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乡过年琐记
大年三十儿,一家三口驱车回乡,妻子和儿子同同在房前屋后贴同同写在大红洒金纸上的“福”字,旧房子顿时显得喜气洋洋。午饭很丰盛,我端端正正盘腿坐在炕上,陪着父亲喝了两小杯温热的散白酒。买来一小捆香,与同同在院子里一个个地放小鞭,点燃,扬手扔向天空,听“啪、啪”的那一声声恍然来自童年深处的脆响。与妻子一同包饺子时,来给父母拜年的人渐渐增多。村里杨姓人家中,我家这一支辈分最大,很多六七十岁的人,都要管我叫“爷爷”,所以来我家拜年的人非常多。吃完饺子后看春晚,看完本山的《同桌的你》就睡了。《同桌的你》没新意,内容上重复并扩展了《昨天今天明天》的一个细节,形式上借鉴了二十多年前删减版《三言二拍》及《废都》的技法,“此处略去多少字”这个包袱实在太陈旧。炕烧得很热,躺在被窝里,非常舒服。在远近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入睡。
初一,6时许起床,天还黑着,大雾蒙蒙,在院门外放了几挂鞭。天亮后,雾气凝结,形成雾凇,所有的树木都是玉树琼枝,迥非人境。拜年,陈家大姨仅凭声音,依然能叫出我的名字。我一年见她一次,她今年90岁了,双眼完全失明,只凭声音辨别来人。我的长辈逐年凋零,我需要去拜年的户也越来越少,每念及此,心下怃然。
初二,姐姐一家人来。晚上去村外儿时伙伴顾合的养殖场玩牌,中场吃夜宵、饺子,深夜2时许散场。与顾合、树良、建珍等人睡在养殖场一间温暖的小屋里。熄灯后,几个人长时间聊天,关于婚姻,关于人性,关于活着的意义。顾合说,他曾经反复地想“人从哪里来,又去哪里”这样的问题,有时似乎明白了,有时还是觉得糊涂。想归想,但更多的时间则面对现实,努力工作,多挣些钱。与伙伴们聊天,我最强烈的感触是,在经济收入上,我已经明显处于劣势。顾合每年养鸡至少可以收入数万元;小永最初去建筑工地干活时连小推车都推不动,但现在每年也可以收入几万元了;还有学文,最初学着修车,一个月才挣二三百元,现在则成了一家公司的小股东,楼也买上了;身材单薄的王磊,最初在工地上是常被工头嘲笑的对象,这几年发挥自己擅通人脉的特长,开始包活儿,早就开上轿车了——这些伙伴,之所以在创业的道路上取得成功,原因是他们都采取了扬长避短的做法,学得一门技术或掌握一套处世方略,然后把所有力量集中于一个领域的某一个点上,锲而不舍,才终于修得正果。想到自己事业上停滞不前、萎靡不振的状态,我在深感羞愧的同时,不禁暗暗反思自己的过失,也激发了努力向上的心志——肯德基的创始人60岁退休后才开始创业,不也取得了巨大成就么?只要能幡然悔悟,年龄不是问题。天快亮时囫囵睡去,7时许醒来,在顾合家喝大米粥两碗,很爱吃那种腌小辣椒。
初三,上午小睡一个来小时。中午去顾合家涮羊肉,午后与3个堂兄去温庄看望大姑。大姑今年94岁,坐在炕上,气色很好,依然喜欢吸烟,只是以前用烟锅抽旱烟,现在改吸烟卷。我摸一摸她的手,很热乎,比我的热多了。傍晚大李庄表姐两口子来,听她讲女儿的故事。她女儿长得很美丽,大学毕业后在西安工作,在外多年也不失农家子弟的质朴,虽然追求者很多,但她觉得他们都太浮华,不适合自己,所以岁月蹉跎,眼看已年近30岁,尚未觅得意中人,也难怪表姐心中着急。越来越觉得婚姻这件事,真的要靠缘分,早一秒晚一秒都不可以,而适合不适合自己,也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,外人的分析与判断固然不乏灼见,可以借鉴,但不少时候也是隔靴搔痒,不得要领。祝这个漂亮娴静的侄女早结连理吧。晚上,对门儿的顾新拿了半袋玉米渣儿来,让我捎回唐山熬粥吃,我心中溢满暖意。
初四,吃大米粥两碗。7时许步行去村西公路边坐班车返唐。看着车窗外丰腴广袤而又充满希望的田野,我一再告诫自己:努力,努力!记者杨盛东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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