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念一只聪慧的河蟹

　　约十天前，朋友送了一箱河蟹，孩子不顾我们的反对，挑了两只健壮的公蟹，放在装蟹的泡沫箱里养了起来。

　　早上收拾完厨房，我突然觉得泡沫箱里异常安静，于是拿掉充当盖子的搓板，看到里面只剩下一只蟹了。那只一侧掉了两条腿的跛蟹不见了。跛蟹能从箱子里爬出去，说明还有比较强的生命力，我不担忧，倒是剩在箱里的这一只，它一动不动，也不再吐泡泡，直觉告诉我它可能已经驾鹤西游了。

　　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——前天晚上，它在外面爬的时候，我从后面捏住它的壳，想把它放到箱子里，结果它用两只毛茸茸的大螯钳狠狠地夹了我手指一下，我疼得忍不住叫了一声，它却已经松开钳子，停止了攻击。我仓皇把它放入箱里，看自己的手，发现一滴血已经涌了出来——所以，这次，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轻轻碰一碰它的壳，它不动，我再用力碰一碰，它还是不动。

　　确认它真的溘然长逝之后，我把它拿起来，它的两只大钳子无力地垂下去，再也不会来夹我了，凸起的眼睛似乎还睁着，在与我默默对视。我微微一笑之际，心头油然而生一抹伤感。

　　它在我们家生活了十天的时间，我们喂它白菜叶，也喂过米饭粒，只是不太清楚它吃过没有。它比那只跛蟹聪明，有一次它爬出来，爬到客厅，我和孩子驱赶它去厨房，它爬到厨房后竟然径直朝泡沫箱爬去，并艰难地攀爬到箱壁的顶端，然后扑通一声掉在箱底的水里。

　　另一次它爬出来后，驮着壳，一路横行霸道，沙沙作响地周游了客厅、卧室和书房之后，竟然又不紧不慢地爬回厨房，想都没想，就乖乖地攀爬到箱壁的顶端，然后又扑通一声掉到箱底的水中。当时我和孩子都吃惊非小，莫非这只蟹通人性，恋家？一般冷血动物没有这么高的智慧呀。于是我们愈加喜欢这只蟹。

　　前天晚上它夹伤了我的手指，我却一点不怨它，是我干涉了它的行动，它完全有理由全力以赴捍卫自己的自由。它再通人性，再聪慧，也不愿意被人囚禁于斗室之中豢养起来，仅供观赏啊。宽阔的河面，苇塘之中，才是它真正的家，即使生于斯，葬于斯，但它毕竟是自由的。

　　记者杨盛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