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叶口日记(15)

　　  6月23日，晴。

　　今天我省高考成绩在网上公布。早上路过村妇女主任曹春英家，得知她的二女儿丽丽取得了好成绩，音乐专业加试以130分的成绩顺利通过，文化课考了410分。去房东玄平的孙女立颖家，帮体育特长生立颖上网查高考成绩。在输入验证码时，立颖紧张得离开了电脑。成绩出来了，252分。平时她一般考不到200分，这次竟然考了全班第二，所以非常高兴。

　　每年高考分数公布出来，总是几人欢乐几人愁，几家欢乐几家忧。我复了一年课后，才考上东北师大。复课的那段日子，真是不堪回首。宋朝诗人黄庭坚在《题自书卷后》中写道：余谪处宜州半岁矣。人以为不堪其忧，余以为家本农耕，使不从进士，则田中庐舍如是，又何不堪其忧邪？我也常像他一样思考，我同样是农家子弟，如果当年没考上大学，以我的体力与智力，在农村生活，干农活不是成手，经商又缺乏头脑，恐怕连三间房子都盖不起来，找媳妇都很困难，我又有什么不知足的呢？

　　上午，看了会儿玄纪的老伴儿王翠花坐在大门口包粽子，随后又跟着房东杨翠华摘豆角。午饭前，几个唐山游客来到杨翠华家，问摘根黄瓜尝尝行不行，杨翠华热情地请她们品尝，结果她们连很小的都摘走了，杨翠华也并没有太介意。这个村子的民风真的很淳朴。去年一辆外地轿车陷进坑里，玄英杰等几位村民找来撬棍等工具，趴着躺着，弄得浑身是土，累得满头大汗，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帮游客把车开出来。游客拿出钱想表示感激之情，却被玄英杰等人婉拒。

　　中午，从曹云云处买了一元钱的豆腐，拌咸菜与米饭一起吃，非常可口。午后，去山上松下读书。《搜神记》里有一个故事：有人入焦山七年，老君与之木钻，使穿一盘石。石厚五尺。曰：“此石穿，当得道。”积四十年，石穿，遂得神仙丹诀。我读后哑然失笑。如果换成我，用40年的时间来用木钻钻盘石，然后成仙，这个交易我不干。因为我觉得用木钻钻石这件事没有任何现实意义，于己于人，均无益处。纵然成仙了又能怎样？能帮更多人获得幸福么？幸福是靠自己创造的，神仙施舍给的恩惠并无多大意思。人，要有尊严地活着。

　　15时许，与村民李宝祥一起登老爷山。一路上他给我讲他创业的故事，最初做豆腐，然后养马赶大车拉石头，还卖过猪肉，现在开着一个农家饭店。老爷山山顶有一口纯人工凿的井，不知存在几百年了，井壁上已经长出植物，真是：人事有代谢，往来成古今；江山留胜迹，我辈复登临。下山后去庙会上转了转，会场上有演艺大棚、戏台、聊斋宫及儿童游乐设施若干。我坐在戏台前的几块红砖上，眼看着面前红尘滚滚、一派繁华，内心倍觉寂寥。是那种无端的惆怅怃然，仿佛整个世界的沸腾与扰攘都与我无关。久久注视着两位七八十岁的老汉聊天，夕阳下，他们俩一个戴草帽，一个戴布帽，鞋抵着鞋，膝碰着膝，慢慢腾腾地说着话，用颤抖枯瘦的手缓缓比划着，似乎是久别重逢，有说不完的话题。有一天我也会老，你也会老，在多年以后的一个黄昏，和我们促膝谈心的人会是谁呢？

　　6月24日，晴，热。

　　昨天登老爷山累着了，两条腿疼。上午读《阅微草堂笔记》，眼睛累了就去厢房大缸旁看一会儿已经出生5天的小狗，一共看了四五次。午后去村委会电脑旁上了两个小时网，浏览了一下近日的时政新闻，看了看世界杯的战况，下象棋一局，赢。

　　晚饭后去村委会广场闲坐，习习凉风中听来自保定的民工刘子良吹笛子。《扬鞭催马运粮忙》，一首老曲子，追忆往昔一派繁忙的场面。再过两三天，这些民工就要回家乡收杏了，以后是否再来，是否都来，都是未可知的。相处20余天，每天一同吃饭，说笑，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，他们常会倒给我一杯散白酒请我喝。一别之后，有一些不再来的民工恐怕余生再也见不到了，念及此，略觉伤感。人生就是这样，有人来到，有人离开，彼此善待，也就足够了。（记者杨盛东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