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《中国国家地理》杂志编辑黄秀芳撰写的“避暑山庄,给长城画句号”这篇文章,曾于2003年第12期在《中国国家地理》上刊发过。今天,我们之所以在“承德·地理”版块上转发,是因为该篇文章视角独特,把避暑山庄定位到给长城史画了句号。
古北口是北京的北部边防,古北口上巍峨的长城护卫着北京以及华北、中原广大地区;古北口外,穿过承德滦河流域以及木兰围场所在的山脉,是茫茫草原。从此向北是内蒙古东部、东北、漠北、沙俄远东等一系列地方。华北与塞北,就在这片区域之间进退。和平年代,它是华北平原与蒙古草原交通往来的一条要道;战争年代,它就是兵家必争必控之地。历史上许多决定政权更替崐的战役,都与攻克、占领古北口有关。面对历史这面明镜,康熙自然不会无视这条交通要道和战略要地。但是自有长城以来,它何曾阻挡得了外敌入侵?所以康熙一反历史作法,不修长城,而是建立供避暑之用的行宫,设置“习武绥远”的木兰围场,与蒙古王公纵横驰骋,谈笑风间。正是一人临塞北,万里息边烽。
NO1: 一座避暑山庄,有半部清代史之重,而更具重要意义的是它为长城史画了一个大句号。
一人临塞北 万里息边烽
清朝塞外行宫的设立,可以追溯到大清入关后的顺治七年(1650年)。因为难耐夏日酷暑,摄政王多尔衮面谕皇上,请求仿辽金元,在塞外建小城一座,以便往来避暑。因避暑而两地移住是中国历史上北方游牧狩猎民族的习俗。于是第二年,顺治和多尔衮便驻跸喀喇河屯(今承德滦河镇),并决定在此修建行宫。不料当年11月,因多尔衮暴死喀喇河屯,行宫停建,直至康熙十六年(公元1677年)才复又重建。只是此时康熙重建喀喇河屯行宫的用意已不仅仅是避暑了,更多的是为了行围与北巡。
众所周知,满族是一个崇尚骑射的民族,并以弓矢定天下。为了保持这一传统,方法之一就是射猪,因为射猪即演武。康熙皇帝玄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围者,从他登上皇位第4年后的43年里,无论巡幸、行兵、谒陵,所到之处,凡有条件,都要行围射猪,而与行围具有同等重要意义的是北巡,即北上安抚、团结塞外的蒙古各部落以共同抵御沙俄的入侵。据统计,从康熙第一次出塞外北巡的1677年至1722年他去世的46年间,共北巡塞外56次!而为了对蒙古实行“慑之以兵威”——行围,“怀之以德”——北巡政策更好的实施,修建塞外行宫就非常必要了。
1677年9月,康熙皇帝玄烨出塞巡视沿边内外。他从喜峰口出去,经平泉县抵达喀喇河屯,在滦河右岸肇建了塞外第一座行宫——喀喇河屯行宫,使清廷塞外巡幸时的政治活动得以展开。康熙二十年(1681年),三藩叛乱彻底解决,玄烨第二次北巡,在这一次北巡的过程中,他亲自查勘地形,在原属内蒙古喀喇沁旗、翁牛特旗的牧场内划定木兰围场(今承德围场县),并建立了每岁行围制,名曰“秋狝”。
汪灏在《随銮纪恩》中,曾生动地描写了康熙皇帝在木兰围场围猎时与蒙古贵族们的关系:陪同随围的蒙古贵族们“世受国恩,各抒忠悃,每岁如家人事其主,而皇上遥临塞外,亦如游内府苑囿,推心置腹,只左右亲随十余人。”有了这样融洽无间的关系,边防岂能不安?所以在康熙三十年(1691年)5月,当守卫古北口总兵官蔡元奏请修筑古北口一带长城时,康熙批道“未谙事宜”。因为“帝王治王天下,自有本原,不专恃险阻。”
NO2:从坝上高原直至长城线上古北口的大面积范围内,森林茂密,山体葱郁。
如何一样垂杨树,关内青青关外黄
如果说避暑山庄的建立只具有政治和军事上的意义,也不尽然。避暑山庄还是一个避暑胜地。清代学者赵翼在《古北口》一诗中曾对古北口内外的景致作过一番描绘:“设险人增一堵墙,天公寒燠岂分疆?如何一样垂杨树,关内青青关外黄。”读到这样的诗句,口内口外的气候差异立刻跃然眼前。时隔百年,当暑热正酣时我们穿行于当年清帝们驻跸的山庄,关外的凉爽虽多少被全球气候变暖的大势所趋同,但气温仍旧比北京要低1、2℃,尤其是早晚,湖边的水汽,松林中的凉风,都会让因暑热而烦躁的心凉爽几分。
历史上的承德地区,地理环境比现在要优越许多。丰宁、围场县以北,有自西向东绵延的阴山余脉,山的北侧是俗称“坝上”的内蒙古高原南缘。围场县的东西两边分别有海拔在1500米以下的七老图山和燕山山脉绵延向南,到了承德市周围,环抱的群山忽然下降到海拔400—700米左右,而河谷平原只有300多米。于是七老图山和燕山像两道互相联结的“<”字形天然屏障,削弱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对坝下的侵袭,又将顺滦河、潮河流域上溯的海洋性季风、温暖气流拦截于坝下,使坝下地区的雨量充沛,气候温润,有利于植物和动物的生长与繁殖。
从坝上高原直至长城线上古北口的大面积范围内,森林茂密,山体葱郁。康熙时期承德地区的森林覆盖率大约在50%—70%,直至清末,承德市周围的群山还是笼罩在一片莽莽苍苍的松涛林海里。这样的大环境使避暑山庄的气候远比北京凉爽。不仅可以避暑,还可以“避痘”,即躲避感染天花。因为清时,北京较高的积温使得天花一旦流行起来,极易致人死命,更何况满洲贵族害怕天花近乎谈虎色变。据《清世祖实录》记载,顺治元年(1644年)4月,清军即将大举入关时,肃亲王豪格曾对大臣何洛会说:我未经出痘,此一出征,岂不是欲置我于死地吗?不过也难怪满族畏惧天花,因为即便是皇室死于天花的人也不在少数。顺治皇帝年仅23岁即因天花而逝。康熙有子23人,早死13个,其中就有因痘症而夭折的。同治皇帝18岁时因全身痘痈溃烂,发病37天,毒热内陷而死。而蒙古人更是害怕这种动不动就置人于死命的痘症。因此在清朝曾有规定,没有出痘的蒙古王公,如需觐见皇帝,无须进京,赴热河(避暑山庄)即可。